2011年,作家木心去世后,《從前慢》這首詩廣為傳頌:“從前的日色變得慢;車,馬,郵件都慢,一生只夠愛一個人?!比藗儾挥蓱涯顝那埃释氐竭^去那些古老漫長的時光,渴望車馬悠然,行路遲緩。
“知道”(nz_zhidao)和你聊聊,從前真的慢嗎?
奔走在鋼筋水泥的森林里,疲于應(yīng)對工作和生活,繃緊體內(nèi)時間的繩索,在固定格子里守望單調(diào)的天空。這是現(xiàn)代普通都市人生活的縮影。
基于此,“慢”的理念近年來持續(xù)蔓延,滲透到生活的各方面,從慢運動、慢設(shè)計、慢旅游,甚至慢事、慢寫、慢愛,到最近各大衛(wèi)視推出的慢綜藝。2011年,作家木心去世后,《從前慢》這首詩廣為傳頌:“從前的日色變得慢;車,馬,郵件都慢,一生只夠愛一個人?!比藗儾挥蓱涯顝那?,渴望回到過去那些古老漫長的時光,渴望車馬悠然,行路遲緩。
但從前的生活,真的因節(jié)奏更慢,就更輕松嗎?
在古代城市買房,壓力山大
早在古希臘,亞里士多德就說過:“人們來到城市是為了生活,人們居住在城市是為了生活得更好?!边@話一點不錯,可隨著人流不斷蜂擁入城市,我們的棲息地也越發(fā)擁擠。1800年,世界上有2%的人口生活在城市,1900年,比重增至13%,經(jīng)過若干年的歲月變遷,到21世紀(jì),比重則達(dá)到半數(shù)以上。而據(jù)聯(lián)合國2014年《世界城市化展望》修訂版報告,到2050年,全球城市人口比例將至2/3之多。大城市節(jié)奏飛快,人滿為患,競爭激烈,加之房租房貸,消費高工資低,鴨梨山大。
過于擁擠的城市所帶來的是居高不下的房價,為了早日買房,人們不得不努力賺錢,去適應(yīng)大城市的快節(jié)奏生活。然而,大城市高房價所帶來的壓力便是又一個“自古以來”。早在唐代,就已有人吐槽過城市生活的艱辛。白居易還是個無名小生初入長安之時,帶著作品拜見文壇前輩顧況。顧況見其姓名,便打趣道:“長安百物貴,居大不易”。待讀到“野火燒不盡,春風(fēng)吹又生”,又改口說:“有句如此,居亦何難?老夫前言戲之耳!”意思是,你的詩這么好,定居長安有何難?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哈哈哈??墒聦嵶C明,顧況的戲言著實不虛,白居易參加工作以來,一直是只久棲長安的候鳥,租房十八年,還是買不起房,只好跑到郊區(qū),也就是臨近長安的今陜西渭南縣買了一套宅邸。情況和現(xiàn)在的都市打工族相似,平日住單位,只有在假期休息日才有機會住在家中。
到了宋代,想要在大城市買房就更為不易了。北宋王禹稱《李氏園亭記》里,寫到首都開封地價有如金貴:“重城之中,雙闕之下,尺地寸土,與金同價?!甭涔P雖嫌浮夸,這時期人們的購房史,卻著實是N多把辛酸淚。歐陽修四十二歲時才在安徽買上房;蘇軾更慘,買房花了二十多年,五十歲借了弟弟蘇轍的錢,在江蘇常州買了房,連兒子在首都開封結(jié)婚時的新房,都是情急之下找朋友借來的,為他心疼。但沒有最慘,只有更慘,蘇軾的弟弟蘇轍,到了七十歲高齡,才在開封附近一座小城市,許州買了房;就好比今天,有人在北京工作,卻把房買在河北。為此,蘇轍還寫了詩,應(yīng)景哭訴道:“我生發(fā)半百,四海無尺椽”,“我老未有宅,諸子以為言”。他說,我都年過半百、頭發(fā)花白了,還是沒房子住,我已經(jīng)夠慘了,我的這些兒子居然還埋怨我。筆墨之下,盡是委屈。
除了“房奴”,也有“蝸居”。宋代陶谷《清異錄》里記載,城市貧民的房子臟亂而逼仄:“四鄰局塞,半空架版,疊垛箱籠,分寢兒女。”地方太小,沒法放床,堆積箱子柜子,硬生生壘出了多層上下鋪,才讓兒女們睡下。
古代生活節(jié)奏并不慢
《詩經(jīng)·齊風(fēng)·雞鳴》中有云:“雞既鳴矣,朝既盈矣;東方鳴矣,朝既昌矣?!毙蜗竺枋隽斯糯际猩习嘧鍌兊纳睢拇呵飼r期起,公雞打鳴時,也就是五點左右,人們就得起床去單位打卡了。打卡也分季節(jié),春冬時節(jié),早晨六點簽到;夏秋兩季,提前到五點半。
如今,遲到、早退或是缺勤,無非是扣工資,被領(lǐng)導(dǎo)點名批評,可在古代,懲罰措施就嚴(yán)重得多了,可謂是花樣百出。
如果你是在唐代缺勤,輕則罰一個月工資,重則扣三個月,除此以外,大板伺候;曠工太多,會被革職,甚至入獄勞動改造。只要不小心睡過一天,一個月工資就打水漂了。
明代流行的是“打屁股”,無故缺勤會被施以“廷杖”,每缺1天打20小板,每滿20天打100大板。據(jù)載,明代曾有官員因害怕遲到挨打,上班跑太急,不小心跌入河中淹死了。因趕著上班而喪了命,比扣三個月工資還要恐怖。
而在明朝之前的元代,有一例著名的“打屁股”事件。這個悲傷故事的主角,是著名書法家趙孟頫。當(dāng)時,他在尚書省任兵部郎中,官職相當(dāng)于現(xiàn)在的正司級干部。這時候,上班考勤制度非常嚴(yán)苛,規(guī)定只要上班鈴聲一響,人就必須到場。考勤官又是個不大看得起漢人的蒙古族人,叫札魯忽赤。某日,不幸的趙孟頫居然遲到了,恰好撞在了槍口上,即使他萬分不情愿,還是被揪住打了屁股。事后他本人哭訴:“古者,刑不上大夫,所以養(yǎng)其廉恥,教之節(jié)義。且辱士大夫,是辱朝廷也?!闭f你們羞辱我,就是羞辱朝廷,羞辱國家,足以見其憤懣。但不論他如何辯駁,也改變不了“遲到面前人人平等”的現(xiàn)實。
那么,古代的下班時間是否更早呢?據(jù)清代《欽定六部處分則例》記載,京城上班族的統(tǒng)一“散值”時刻,即下班時間,是在春分后申正,秋分后申初,分別是在下午四點和下午三點。看起來雖然相當(dāng)早,可事實上,由于古代交通不便,工作單位通常又離家很遠(yuǎn),等到回到家中,往往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更何況,你以為古人就能準(zhǔn)點下班回家嗎?古人加班根本就是分內(nèi)之事,上朝后的大臣不會直接回到自己家,而是前去自己任職的衙門做事。唐代更是有輪值夜班的制度。中書、尚書、門下三省的首長都要輪流值夜班,值夜班記錄本會由直令史當(dāng)日交給值夜班的人,第二天再收回。
苦逼的既買不起房又住得遠(yuǎn)的白居易,就曾寫詩細(xì)數(shù)自己的艱辛,詩名直白,曰《晚歸早出》:“退衙至逼夜,拜表出侵晨……幾時辭府印,卻作自由身?”意思是,我下班回去,已經(jīng)是深夜了,第二天一大早,又要起來上班,什么時候能夠辭職,當(dāng)個自由閑人??!但是,這也不過是發(fā)發(fā)牢騷罷了,白居易每天的生活,依然不是在上班,就是在上班的途中。
在白居易之前就吐槽過“上班苦”的,還有歐陽修:“十里長街五鼓催,泥深雨急馬行遲。臥聽竹屋蕭蕭響,卻憶滁州睡足時。”(《集禧謝雨》)他四點多就起床了,聽著五更的鼓聲,冒著泥濘,急匆匆趕去上班,無比懷念從前在滁州時可以睡飽的日子。
可以說,古代上班族的生活,真是一部血淚史了,管理嚴(yán)格,倍具壓力,又因為交通不便,來往勞頓,犧牲了許多休息時間。比起不斷擠壓休息時間挪給工作的現(xiàn)代,也是不遑多讓,又哪里來的散漫輕松呢?
我們對于時間的這種焦慮感,亙古不變。正是由于永遠(yuǎn)趕不上此刻不斷流逝的時間,我們才希望它能夠慢下來。昆德拉曾在小說《慢》中提出一個存在的公式:“慢的程度與記憶的強度直接成正比,快的程度與遺忘的速度直接成正比?!薄皬那奥保沁@樣一種,對無法再倚身的過去的鄉(xiāng)愁。慢的不是從前,而是記憶。